薛远又带着他们去看了那些猝不及防之下,不想对灾民动手却反而被灾民杀死了的几个受难士兵的尸体。

    这些人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了,他们跪下,痛苦的呜咽。薛远放开了他们,从泥里拔出刀,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无视军规,按律当斩。”

    “大人——”

    “将军!!!”

    然而他们叫了一声之后就闭了嘴。

    慈不掌兵,不令行禁止,还叫什么军队?

    军法无情,不杀他们,死了的士兵,死了的灾民,他们就是白死了?

    都知道什么叫军令不可为,主将说在前头的话若是违背,死了不冤——即便他们是好心。

    薛远走上前,他这一步迈出去,跪地呜咽的三五个士兵就抬头看向了他,既痛苦但却卑微的想活下去,“将军,我们错了。”

    手中的大刀扬起落下,薛远亲自执掌了死刑。身上的血液又多了些,薛远甩下刀,转身看着围在周围的众士兵,“收尸。”

    他冷着脸,沉默地最后看了一眼士兵的尸体,眼中晦暗不明。

    没人知道他是在为受难的士兵们而沉默,还是在为被迫杀死那数百名灾民而沉默。

    一直到今日,这些时日薛大人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少,显得分外的漠然,但肉眼可见,整个军队的士兵对薛大人的信服和依赖升起,再遇见灾民时,哪怕心有不忍,整个行军的士兵也可以板起脸,目不斜视的日夜赶路。

    主将越是理智,越是顾全大局,士兵越是惧怕他,军纪就越是严明。

    副将若有所思,心中感叹不已。

    薛大人如今年岁也才二十有四,但对待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心中升起怜悯的灾民们,他是怎么保持这样清醒的冷酷的?

    还是说,薛大人以往经历的事情,要比如今这一幕更为残酷?

    副将胡思乱想之间,薛远抬头看了看天色,言简意赅道:“通知大军今夜在此休息。”

    命令被吩咐了下去,后方的声音嘈杂了起来。今日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处干净的河流,前些日子备的水已经不多了,薛远安排人轮番去河边装水补给,四散的哨兵赶了过来,“将军,后方跟着的灾民人数越来越多了。”

    薛远道:“让他们跟。”

    主将说了什么那就去听什么,不止副将对薛远叹服,这些哨兵也听话极了,他们干净利落地应了声是,转身翻身上马,继续去探查四方动静。

    还好这些灾民畏惧数万士兵的威严,只敢在身后远远缀着,并不敢上前招惹。

    越是接近北疆,薛远的话就越是少了起来,他的神色沉沉,只有偶然之间才会露出几分柔和神色,但那几分柔和稍纵即逝,眼中的想念还没升起,就已被寸草不生的灾地驱散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