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乐文学网>都市青春>敬弟书 > 远方
    新建这个辆摩托车比普通摩托大一倍左右,有三个后备箱,车头的大灯看上去倒也精神。据他说花了三万,到目前为止已经骑行了8000多公里,买车头一年了他和一众车友开进了西藏,在朋友圈得瑟的时候,脸已经肿得不成样子。不过他的身体和车技能够支撑他在长达半个多月的行程里在没有任何经验的情况下,面对种种未知路况,恶劣天气仍然能安全往返,这不能不叫人佩服!

    出发两小时后,我的屁股就开始痛了。这得益于他自作聪明地换了一个他认为透气性更好的中空网格坐垫,结果我坐上去发现不仅很硬而且摩擦力极大,一点都不顺滑,远没有原先的皮座舒服。即使我垫了自己那条又厚又长的皮卡丘毛巾也无济于事,那种感觉就像是坐在了砂纸上。即使是平整大路,时间长了就会有一种灼烧般的疼痛感,然而这还不是最要命的,因为行驶到坎坷路段时,本就有了创伤的屁股又不得不在砂纸一般的座垫上来回摩擦。我左手抱着装小黑的纸箱,右手挎着背包,本都算不上重物,却在时间的叠加下比实际重量重很多,再由于极不人性的脚踏太往前了,使我有难以借力站起来,让屁股得到短暂休息。重压之下,难以起身,只能任由自己的两瓣屁股被它折磨,那种酸爽,实在是让我不得不发出阵阵呻吟。

    还好我想到一个办法,就是左右交替轻微移动身体重心,这样就可以使两瓣屁股分别得到休息,只是动作不能太大,否则新建又该唠叨影响他安全驾驶了。若非这个法子,总共700多公里的行程,我如何撑得下去?恐怕人还没到湖北通山老家,屁股就要先行一步了。

    天气预报显示今日最高气温36摄氏度,然而即使到了中午时分,太阳高高挂在我的头顶上,除了停下来吃饭那会儿外并不觉得很热,这是因为摩托车开起来后风不曾停止过,速度越快,风越大,所以同样的太阳照到身上,远没有站在地上一动不动那样躁热。小黑坐在纸箱里迎着风,张着嘴吐着粉红的小舌头,汗水不停的冒出来,被风吹落在黑色卷毛上,看来它要比我更热呀!

    睡觉是另一个能减轻我痛苦的方法,而且更加有效。想起小时候也是在新建的摩托车上,往往坐着坐着就开始左摇右摆,昏昏欲睡,似乎它有种能将慢慢将我催眠的神奇魔力。起起伏伏的路上,父亲的摩托车是世上最舒适的摇篮,然而我却总不能睡够的,因为在摩托车上睡觉是非常危险的事,每当我开始东倒西歪时,父亲总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并把我叫醒,叫不醒就用手拍我的大腿,拍醒后一会,一会又昏昏欲倒,父亲如此反复,我才能安全到家。至今想来仍觉很有意思的是那时的我倒到某个点时,身体就会主动弹回原位,仿佛他也清楚,如果再倒下去,难免要受皮肉之苦,甚至会有生命危险,今天的我隐隐觉得那时坐在父亲背后的我,只有到了昏昏欲倒时才会被父亲发现自己的存在,父亲才会拍我大腿,陪我聊天。可是转念一想,这怎么可能呢?那时父亲载着的不正是全家的希望吗?难道这不是你最幸福的时刻吗?尽管相对无言。如今想到那时的你,不仅要紧紧盯着前路,还要时时注意身后,为了我的成长付出了无数心血,我却难有一丝体会。尽管这世上的父亲在孩子面前大多沉默如山,但是在这山后面————住着一个太阳。

    而今人还是那两个人,只是我不再是孩子,新建仍然是父亲,那辆宗申摩托却永远停留在我的记忆里。

    新建建议我把右手的背包背起来,压在后备箱上,我听从了他的建议,然后发现这样做不仅解放了右手,还是我可以躺在背包上睡觉,高度正好合适,新建察觉到了我的动作,像以前一样拍打我的大腿,叫我不要睡,我制止了他,理由是自我感觉安全稳当,此摩托非彼摩托。

    新建在高速路上飞奔。我看了看小黑,它不知从何时起睡着了,阳光正好,我也有些困了,于是把装小黑的纸箱放在左手边的后备箱上,然后用左手机械般的把它固定住,然后往后一躺,眼睛一闭,脖子一歪,任由七月的风从耳边呼啸过。

    忽然被一阵铃声吵醒,是新建的手机响了,由于他把手机用作导航仪,固定在摩托车头的架子上,所以坐在后面的我可以清楚看到来电显示“坝舅”两个字,新建停车开了免提,我于是听见一股浓重地道的家乡话,仿佛他从未说过,也不会说普通话、在家乡话的浸染下活了大半辈子似的。不等新建开口急忙说道:

    “新建阿!你现在在哪?

    “在回去的路上。”

    “赶找把阿言送到精神病院去。”

    “没得事呦。”

    “真嘀啊?要不然还是送去看看,我这边先跟慧姨说一下,提前准备好。”

    “不要紧,就是阿贤不准他养狗,我一气之下把他的狗扔了,然后就吵起架来了。”

    “真的不检查下吗?万一出了事别就不得了。”

    “不要紧,没得事,那先这样说,我挂了。”

    “那你开车小心点。”

    “都怪阿贤阿高不准我养狗!”新建即将挂掉电话的时候,我冲着手机大声喊道。

    这个坝舅把我气的不行,一时间都忘记了屁股的疼痛。我怎么就变成神经病了?只不过是救了一只随时都有可能被车轮碾得血肉模糊的小狗,然后把自己碗里的肉都留给它吃罢了,怎么就变成神经病了?这个人是多瞎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一会我又睡了过去,因为马路两边实在没什么值得一看的东西。再次睁开双眼,是因为隐隐察觉到新建开始减速了,这是我发现已经到长江了。

    新建说要坐轮渡。

    “长江真大呀!”迎面扑来的江风把阳光酷暑都吹到了远处,我顿觉凉快许多,不禁发出这样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