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下午三点多的光景,席面早就撤下,一行大佬移步花厅喝茶。柯屿到时候茶已到第二泡,开阔的中式庭院里茶香四溢,院外鸟鸣声脆,一道江南小桥从溪上轻巧横过,两边红枫竹叶掩映。

    服务生领着分花拂叶,一路穿过连廊绕过屏风,麦安言跟在柯屿身后。脱了鞋的脚步落在地板寂静无声,一时之间只听到众人喝茶闲谈的声音越来越近。

    “老师。”柯屿先弓腰跟栗山打了招呼。

    栗山年过六十,头上却一根白发都没有,相貌周正而眼神锐利如鹰,威严也带着笑,笑也带着威严。他保持着一天喝八杯咖啡的记录已经二十年,每天凌晨4点起床开始工作,因为这是他灵感最充沛的时候。不过纵然如此挥霍身体,他也依然精神矍铄,看着不过五十左右而已。

    “小岛来了。”栗山示意,“坐。”

    柯屿在他旁边的蒲团上盘腿坐下,茶艺师对他微微鞠躬颔首,用竹木镊子为他夹了一支濯洗过的瓷盏。

    茶台旁一共团坐了七八个人,除了栗山和他的御用编剧沈聆,资方的面孔柯屿并不熟悉,栗山为他一一介绍。

    几个出品人的名字真是如雷贯耳。

    他知道为什么麦安言电话里要用那种语气恳请让他一定要来了——现场只有他一个演员。

    “听安言说,你下去采风去了?”

    “提前熟悉一下环境。”柯屿谦逊地回答。

    栗山对众人笑道:“我说小岛对表演认真讲究,肯下功夫,你们不信。这在他这个年纪的演员里很少见。”

    麦安言马上捧上:“哎哟栗老师您真是说到我心坎儿里了!采风一月进组仨月,到年底的通告可全推了,您说我心不心疼?”

    他一卖惨,大家都笑。

    茶艺师掂起茶海,再度为众人一一添满茶水。沈聆握盏浅饮一口,安慰道:“唐琢的本子我看过,是可以期待的。”

    麦安言仿佛刚想起似的轻轻一拍大腿,“对呀!唐导是您的门生——沈老师您说,我们家小岛能拿下这角色,是不是您给说好话了?”

    有麦安言在,柯屿仿佛可以不用开口。

    “这么说,老师的下个项目你是没有空了?”栗山拍了拍柯屿搭在腿上的手,顺势握了握。

    茶艺师目不斜视,沈聆偏头望着廊下停在栏杆上的一只云雀,剩余的人,目光都有点心照不宣的暧昧。

    麦安言咳嗽一声:“栗导您说哪儿的话!”还想调侃两句,柯屿清冷的声音响起:“老师说笑了。”

    他的声音有一种仿佛经过失真处理过的感觉,很特殊,即使快三十了也还是带着少年感,因而说这句话的时候,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并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栗山收回了手,目光柔和下去:“这是部群像武侠,在新疆和大西北、西藏拍,我想让你演男二号,你吃不吃得了苦?”

    这话一说,麦安言倏然坐直了,连柯屿都意外地抬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