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候府。

    谢若白坐在椅上,静静看着跪在堂前的中年男子:“贺先生可有话说?”

    男子顿了片刻,沉声道:“属下无话可说。”

    谢若白看着他脸上苦涩的笑意,心中亦是沉重,沉默良久,方低声喃道:“……为何骗我。”

    他不信贺繁重会害他,即使失去了记忆,这具身体对贺繁重亦有着天然的信任。

    但如今这份信任却被他亲手打破。

    贺繁重看着坐在上首的青年,眼前恍惚间浮现出多年前自己在那偏僻的村子里找到他的情景。

    清澈的河水潺潺流动,芦花随风飘扬,河滩上,面黄肌瘦的孩子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你是我爹?”

    贺繁重笑笑,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我不是你爹,但他让我来照顾你。”

    “那他为什么自己不来?”孩子脸上难掩失落,低着头,一双小手揪着自己的衣角。

    “他……是为了你好,”贺繁重看着孩子手上的冻疮裂口,又想到侯府那个金尊玉贵的公子,脸上露出些许怜悯,“若白要快快长大,才能成为你父亲的左膀右臂。”

    孩子低着小脑袋沉默片刻,倔强地偏过头,看着潺潺河流:“……我不想成为谁的左膀右臂,我只想跟阿姐在一起。”

    那时的贺繁重以为这只是孩子的负气之言,直到多年后,自家公子满身是血地躺在自己怀里,却强撑着身体要去截杀派去清源的那批死士。

    看着那执拗的眼神,他便知道,日后绝不能与那家人再有任何瓜葛。

    若不是当时派出身边仅余的一批暗卫前去清源救人,公子又怎会在崇远再次遇袭时孤立无援直至重伤垂危!

    贺繁重带着重伤的谢若白回了京,宣平候府调动太医院所有人手,用尽了一切办法,方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当青雀告诉他公子记忆有损时,他竟觉得这不失为一件好事

    ——李皓白死了,谢若白活了。

    书房内,谢若白从椅子上起身,缓缓踱到他身边,负手而立:“……你是说,当初我是为了救那户收养我的人家,才重伤失忆?”

    “是……”贺繁重跪在地上,双手紧握成拳,“前尘往事,应断则断,属下绝不能让那家人成为掣制公子的软肋!属下……无话可说,但凭公子处置。”

    屋内一片沉凝。

    谢若白转头看向窗外,那株茉莉正扬着颗颗晶莹花瓣,在阳光下散发着幽幽清香:“那家人,过得好吗?”

    “……过得很好。若公子不去打扰,属下相信他们会平静宁和地过完这辈子。”